一泓清水孕稻香
——探访乐亭南部沿海地下水超采综合治理之路
□ 檀咏 鲁东彬 刘萌
金秋时节，驱车从乐亭县城一路驶向南部沿海。
窗外，沃野田畴中各类瓜果蔬菜和农作物不断变换着景致。与之相应，河渠相连成网、桥涵遍布河渠。车行半程，视野豁然开朗，层层叠叠的稻田犹如地毯一路铺陈，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稻香。
图为乐亭县马头营镇境内的引水渠设施。 刘江涛 摄
资料显示，2021年，乐亭稻田种植总面积8.02万亩，其中南部沿海稻田面积达到7.35万亩，占全县稻田面积的91.6%。
2020年6月，习近平总书记在宁夏考察时强调，“要注意解决好稻水矛盾”，既要保证粮食安全，也要保证生态安全。如何在满足水稻生产和缓解水资源紧缺之间寻出两全之策？乐亭南部沿海地下水超采综合治理便成为这次寻访的主题。
缺水——
机井越打越深 地下水位逐年降低
曾几何时，乐亭沿海因独特的地理位置及水资源和气候优势，水稻一度成为当地农民赖以生存的主要产业。20世纪末，全县稻田种植面积最高达到34万亩，占到全县耕地面积的三分之一强。沿海稻农也因为种植投资少、收益高，而成为乐亭农民艳羡的对象。
转折出现在2000年，由于连年干旱，加之上游水库蓄水不足，灌区供水减少，沿海地区群众开始自发打井灌溉稻田，至2001年达到高峰，当年全县稻田区新打机井4715眼，其中深井586眼。
“地下水位降低，机井越打越深！”54岁的古河乡李各庄村党支部书记商连财说，他们这个700余户的小村庄，仅在2001年就在稻田里打井100余眼，井深也由几十米逐渐加深到100多米，最深的机井甚至达到270米。
“由于连年超采地下水，造成地下水位持续下降，在乐亭南部沿海地区形成了一个范围338平方公里的降落漏斗，到2014年漏斗中心降深达79.83米。”从事水资源研究20余年的县水利局高级工程师孟向松介绍，对于沿海地区来说，最大的危害是形成咸水下移、地面沉降，在古河乡一带地面沉降现象已经出现，对于农业生产和人饮安全造成潜在的危机。
“从2000年开始，上游水库只能保证沿海稻区部分供水，乐亭南部沿海只能满足1.2万亩稻田供水需求。”孟向松说，由于地下水和地表水的双重匮乏，沿海稻区主要灌溉渠道几乎常年处于断流状态，造成渠系工程年久失修，田间沟渠淤堵严重，水源利用率大幅降低，诸多不利因素让沿海地区的稻田生产陷入窘境。
地下水超采问题并非在乐亭个体存在。随着河北省对地下水超采区、禁止开采区和限制开采区范围的明确及压采任务数的下达，2016年，一场以“节、引、调、补、蓄、管”为主要内容的地下水超采综合治理行动在乐亭县全面启动。
治水——
河渠相连成网 水井分类化管理
欲治水，先修渠。
作为滦乐灌渠的重要分支，新河兼具供水和泄洪功能，自汀流河镇狮子营节制闸进入乐亭境内，蜿蜒31.6公里，流经汀流河镇、古河乡等5个乡镇，汇入南部沿海，是保障南部沿海稻区地表水灌溉的主要河道之一。
位于古河乡境内的大捞鱼庄闸横跨新河，由桥闸极目北望：丰沛的河水贯通新河主引水渠及东、西两个干渠，沟渠两岸稻田已染上一层金黄，丰收在望的画卷一览无余。
“因为年久失修，渠岸坍塌，渠道里杂草丛生。现在，水渠修好了，河水畅通了，水稻浇水方便了。”古河乡大捞鱼庄村民胡德存对新修的水渠赞不绝口，“地表水水温高，有大量微生物，用地表水浇灌比井水稻亩增产7%左右，并且口感要好得多！”
据了解，自2018年以来，乐亭先后投资1.66亿元，实施了3项地下水超采综合治理农村灌溉水源置换工程。涉及乐亭南部沿海及唐山海港经济开发区31个村，灌溉面积达到8.7万余亩，项目共清淤疏浚渠道114公里，清淤衬砌渠道52公里，新开渠16.7公里，维修重建闸涵、桥梁、泵站等主要建筑物307座，共实现压采地下水4965.37万立方米。
闸涵设施的维修重建为调水蓄水创造了有利条件。目前，新河大捞鱼庄闸至尹郑刘闸、盐北渠大捞鱼庄东分干闸至盐北闸、大清河湾坨闸总蓄水量可达到335万立方米。同时，为解决水资源短缺、时空分布不均等问题，乐亭依托全域治水清水润城工程，于今年投资7400余万元完成蓄水坑塘改造17个，总蓄水量超过16.6万立方米；新建橡胶坝2座，总蓄水量52.5万立方米。目前，正在推进的滦河—二滦河—小长河连通工程及滦河—二滦河—稻子沟—老米沟连通工程将有效涵养地下水，实现水资源的可持续充分利用，全面提高供水保障能力。
在农村灌溉水源置换工程中，乐亭注重对稻田灌溉用水的每一处细节把握。在古河乡李各庄村稻田区，笔者看到，由于部分稻田区因地势原因不能满足水源自流要求，农业部门创新提水泵站抬高水源的方式，让地表水顺利流入渠系的每一根“毛细血管”。目前，仅南部沿海稻区已建成提水泵站7处，新建工程正在陆续推进。
“现在南部沿海稻区，水源充沛、渠系畅通，支渠之间互通互连，形成了可蓄可排、可调可控的灌溉水网。”县水利局副局长王军说，地下水超采综合治理农村灌溉水源工程的实施达到了涵养水源、节水节电、增产增收的多重效果。
沟渠畅通打通了地表水灌溉“最后一米”。而此时，乐亭境内各类地下水取水井也被纳入河北省取水井信息管理系统，实行精准管理。
2021年8月，按照取水井填埋、常规封存、应急封存、季节性关停等分类，《乐亭县农业灌溉取水井季节性管控制度（试行）》出台，标志着乐亭县地下取水井关停工作进入实质性阶段。
数据显示：2021—2022两个年度，乐亭累计关停农业灌溉类水井1089眼，其中南部沿海稻区关停水井676眼，累计引调地表水超过1亿立方米。与之相应，截至今年6月底，全县深层地下水位平均变幅排名已由去年年底的全省第50名上升至全省首位，全县深层地下水位同比上升28.75米,与2018年同期相比上升36.98米。
节水——
以水定产 为农业结构调整“调音定调”
在位于马头营镇套里孙庄村南的高标准农田建设项目区内，村民高建的温室大棚棚体塑料已经掀开，一棵棵刚栽下的茄秧和一条条塑料管道并驱排列，远远望去很有仪式感。
“这是县里在高标准农田建设中专门安装的地下管道节水灌溉设施。和以往大水漫灌的浇地方式相比，每亩地用水量能减少40%，而且喷洒得特别均匀。”高建指着路旁的一处机井说，因为这里远离地表水，镇里对附近8眼机井进行了季节性封存。这样，既限制了农民随意取水，又保证了农作物的灌溉需求。
据了解，自2019年以来，乐亭结合地下水超采综合治理工程，共实施了涵盖灌溉排水和节水设施、田间机耕道路、农田输配电等内容的高标准农田建设项目6个，这些项目共涉及102个村16.46万亩耕地，投资总额达到2.16亿元。
“项目区内不仅全部采用地下防渗管道入地，还因地制宜配套落实了测墒灌溉、滴灌微喷、水肥一体化和保水剂应用等农艺节水措施，灌溉水利用系数由原来的0.63 提高到目前的0.85，不仅节水、节电、节肥，而且还省工省时。”据县农业农村局副局长李强介绍，2021年以来，共投资2200万元，在全县实施了滴灌、微喷、水肥一体化等高效节水灌溉项目4.75万亩，累计投资935万元实施小麦节水品种和配套技术推广项目13万亩。
“高标准农田建设不仅减缓了农业用水对地下水的依赖，也为沿海稻区进行农业结构调整提供了基础。”马头营镇分管农业农村工作的镇干部李文安说，仅以套里孙庄村为例，全村2100亩耕地以前全部都是稻田，现在除去200多亩重盐碱地外，其余土地已全部发展为玉米、小麦、花生及各类蔬菜种植。
套里孙庄村并非个例。随着对农业用水的精细化管理，乐亭沿海各乡镇根据地理位置及水利工程分布，因地制宜、分类施策，引导广大农民调整农业种植结构，发展节水农业已经由靠政府引导变为农民的自觉行为。
辣椒采摘正忙、玉米和大豆即将成熟、菜花也进入孕果期……这几天，马头营镇大庄村种植大户贾志权整日奔波于田间地头。
几年前，刚刚30岁的贾志权通过土地流转的方式，陆续承包了本村及邻村的1100亩土地。得益于地下水超采综合治理和高标准农田改造工程的实施，他果断放弃了单一种植水稻的模式，而是根据土地盐碱程度，按照“宜菜则菜、宜粮则粮”的原则，逐年适地改种了抗旱节水的玉米、小麦、大豆和各类耐盐碱的蔬菜。
“以前规模化种稻，虽然省时省力，但受水的制约严重，收入并不稳定。‘稻改旱’后，种地不再受制于‘水’，加上对农田的精耕细作，收入比以前翻了番！”站在自己经营的“千亩庄园”里，年轻的贾志权对自己的选择充满信心。
从“万顷独飘稻花香”到“五谷丰登果菜盈”，昔日习惯于与稻和水打交道的沿海农民在“以水定产”思路引导下，走上了新一轮的农业结构调整之路。目前，南部沿海地区7.35万亩稻田已全部实现地表水灌溉外，其余地块已发展各类果菜及抗旱农作物5.6万亩。